她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睛，唾弃这样表里不一的自己：“我……都在些什么啊……”

她要登。

“嗯？我？当然算不上。”云衢闻言轻笑。

少差事，又要受到更多束缚，自然便都不想云衢如愿。从初时的几句议论，到现今的怨气纷纷、冷嘲讽，方鉴则从初时的心下恼怒蠢蠢动，到现今的不动如山。

“那你也可借势。”

崔苗有些语，看着方鉴的面容有些恍惚，方才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方鉴瞧着竟有那么一些像云衢了。

“大人，您算是执掌权柄之人吗？”方鉴曾经这样问过云衢。

她这一路仕途算得上是无比顺遂，照云衢的构想，她还能稳稳当当地一直走下去。可当那势就在她前时，她仍是毫不犹豫地攀了上去，那一刻，她的心中没有父母没有理想，只有云衢。于是她便明了，她的仕途起是云衢，她的初心也是云衢。她要借范家的势，她要快一些走到更更远的地方，她要与云衢并肩，她要助云衢达成所愿，若是有朝一日云衢从云端跌落，她要去接住她的那个人。

“可若到不了那位置，便不了我想的事吗？”

“那走到哪里才算是真正掌握了权力？”

方鉴的初心是什么？最初的时候不过是能够养活自己与家人。待到了仕，见多了人与事，她以为她的初心是帮助那些同当年的她一样易碎的小民。从京城到拙县到沁州，她一步步践行自己的理念，也渐渐定自己的信念，前方的路似乎散开了一些迷雾。

“夏虫岂可语冰？新萌，不要看当下，需看长远。十年后，大人与你我在何？而他们又在何？”方鉴淡然一笑。

如方鉴所想，朝野上下争论了两个多月，这期间云衢连上三奏疏，文采斐然，言辞犀利，如排山倒海之势将这场论战推上了，她自己也成了众矢之的。而借着这段时日，政事堂诸执宰总算把回避法议了一个形，陛下批复后由通政司抄录公示，后续几个月吏文选司将依此重定选官派官规则，在年后的官员考察中全面推行。至此，回避法已无可更改，不论是京中还是各地，官宦人家皆是长吁短叹，却也无力回天，同时也更猛烈地攻讦云衢，怕极了朝中同时推行两项吏治改革。

陛下沉默了许久，终将云衢的言以之过急驳回，为这场争论了最终裁定，京中大小官员皆是松了气。新党众人聚之时，便又快活了起来，言语之间对云衢多有轻视，认为她已失了陛下幸，不足为虑。方鉴亦坐在席间，却半不见异，甚至嘴角笑，慢悠悠地饮着她的酒，叫崔苗瞧得瘆得慌。

“这便要看你要多大的权了，而这取决于你想的事有多难。”

“如何借？”

返程时，崔苗挤上了她的车，奇：“你真就不恼？”

“等你需要的时候你自会知如何。只不过，权势最易迷人，不论何时都不要忘了你的初心，不要忘了你借势是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