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人已走到院墙。模模糊糊中，看到确实有个人影，他晃动着手臂，好像是在掸上的灰尘。看量，倒是与闰生相仿的。旁边的小狼正伏在他脚边，温顺地摇着尾。

阿媛朝镜中努力挤一个微笑。不怎样，活下去是好的。

还是那张圆圆的脸，皱眉时，额却有了隐隐的几条细纹。那是以前绝对没有的，但她又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有的。

白天自己对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还有……他该被那么多人吓坏了，如今偷偷来找自己，一定很多委屈和不甘要倾诉。

如果石寡妇知了闰生半夜还来找自己，非得把他打得开不可。可张老三那边刚平息下去，阿媛可不想把事情闹大，得好好想个办法把闰生哄走，且让他以后都别来找自己才好。

阿媛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夏夜的风轻轻拂过，鼻尖突有奇异的味混杂在凉的空气

可她知，并非她变聪明了，只是，世事已将她迫得聪明。

阿媛握着石寡妇的手，“我当然知婶不图我什么，婶真心对我好，我将来若是发达，必定要回报婶的。”

也是，石寡妇家的墙，可比一般人家。

将来好过些。”

人老的并不是岁月，而是那些郁积在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罢了。

阿媛见石寡妇那皱眉的模样，心下却有一丝丝的。一个女长辈，像母亲一样心自己的事，这是多久都没有的事儿了。

阿媛听得隔石寡妇还有鼾声，心便放下一半，披上外衣拿了灯盏便朝外走，开门时小心翼翼，生怕就吵醒了石寡妇。

院墙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在更半夜蓦地响起，真像惊雷那般骇人。阿媛吓得立止住了笑，那声音，像是有人从院墙上摔下来了，她似乎还听到那人压抑着“啊”了一声，是摔疼了吧？

她今天很厉害呢，以后人家都不来找她麻烦了，也让许多人知她并不是好欺负的。

一灯如豆，阿媛披散了发，梳理了一番，又脱下外衣挂到一旁，准备歇下。转时，正瞧见桌上的铜镜，便又坐到桌边，细细朝镜中端详。

是小偷吗？村里多少年没听说有小偷了？小狼就守在门睡着，有陌生人来它不可能不叫。除非是……！

阿媛看着镜中的笑，越看越像带着些苦涩，脆不笑了，朝着镜使劲吐了，翻了白，像小时候伙伴间的恶作剧。看着披散发的自己大半夜在镜中扮鬼脸，顿时觉得又怪异又好笑，自己真是幼稚极了。她笑了声，笑得翻倒了镜。

两人又闲话几句，石寡妇心中快不少，见夜已，便嘱咐阿媛早些睡，自己也回了屋。

石寡妇心下一笑，一个女孩，说什么发达不发达？就算要发达，也得等边那个男人发达。倒是颜青竹娶了阿媛的话，一定是要比现在一个人的生计好的。石寡妇好笑之余，心中却是领下阿媛这份情意，反握住阿媛的手:“你将来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把日过好了，便是回报婶了。”

这回躺在床上，石寡妇却又琢磨起了别的事。阿媛，她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石寡妇却没机会再想，她睡意绵延，很快屋里就有了轻微的鼾声。

如果当初对待吴有德，她也有这气势和脑，也许就不必多吃那么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