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毫无意外地失眠，吞了一把朱医生开的安眠药才勉睡着。一闭上，噩梦就如般袭来。他梦见鲁颂颂站在灵堂的最，低着，长发盖住大半边脸颊。不知为什么，他伸手去，想要撩开她的发。她在这一刻缓缓抬起来，目光冰冷地落在他脸上。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她手上握着一把剪刀，剪刀的上挂着血滴，她的脖上也有一的血痕，鲜血滴滴答答到她的白衬衫领上。他下意识低，摊开自己的双掌，

他连续几天去鲁颂颂家的楼下，希望能见到她一面。有几次见她从楼上下来，他迎上去想要和她说话，她总是冷冷朝他瞥一，不等他上前就迅速走开。

直到追悼会结束，他也没能鼓起勇气走那扇门。仪式结束，大批宾客从礼堂里涌来，他只好退到拐角的墙后。宾客从他边经过，他听到有人议论：“颂颂太可怜了，本来就是个没妈的孩，同一天没了爸爸和男朋友，要是换了我，肯定是生无可恋，想死的心都有。”另一个人说：“可不是，那个肇事司机就该不得好死。”

父亲和林的父母行了一次关上门的长谈，不知许诺了什么，和解了。至于鲁颂颂，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而他，不知为什么，更迫切地想取得她的谅解。

各噩梦常常折磨他的神经。几个人鲜活的人生，因为那一刻他选择不踩刹车而嘎然而止。如果真让他去坐牢，也许他还好过一些。

那是一封分手信，写在离别的大雨天。他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暴雨将至，窗外刮着阵雨前的大风，她没等到他来，留了一封信给他。他着信追来，如果不是遇到车祸，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不知鲁颂颂可有后悔过，后悔当初没等到林来就离开，后悔没能好好说声再见。

是不是所有的政客都是一样。从小到大，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从来只有严厉的要求，似乎无论他什么都无法让他满意。他始终觉得，比起自己的孩，父亲更惜自己的羽。

。你是陈家的继承人，陈家几百年清誉你一个人担不起，我陈致之也不会有个坐过牢的儿。”

他曾经在袋里翻一团沾满雨和血迹的废纸。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想来想去只有一可能，他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扶了一把林，抓住林的手。林的手里似乎有些什么掉下来，他忙中把林的东西了自己的袋里。

他当然明白自己是不受迎的人，但鲁教授追悼会那一天还是去了。天，殡仪馆又长又的走廊灯光幽暗。举行仪式的礼堂就在走廊的最，门排满大大小小的圈，范羽站在门，把白纸一朵一朵分发给来宾。他走到离门几十步的地方停下，犹豫要不要再往前走。穿过礼堂半开的黑大门，他能看到鲁颂颂远的影，黑西装白衬衫，微微低着，单薄瘦弱，沉默地站在礼堂最里端，背后就是鲁教授的大幅黑白照片。

他再也不能开车，每次坐到方向盘后都天旋地转，恐惧到窒息。他去车行修车，又把车里的座椅全换掉，还是不行。朱医生是父亲曾经资助过的学生，现在是他的心理医生，告诉他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焦虑症的一。康复需要时间，需要他对自己的过去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