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节才一掀开熏得黑漆漆的锅盖，沸腾的气中便有一极其馥郁的藕香、掺着烈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会藕汤已经熬煮了两三个时辰。

李大伯月前带着伙计去城外乡下收桂，一去七八日。周氏估摸着自家官人这几日便要回屋，一早让刘婆去渡那些撑船贩卖自家田地菜蔬的农手中购了几枝汤藕。

许多人家的主妇不愿为丈夫纳娶二房，宁愿买个小丫，生下一男半女后，就远远打发掉。这样既能为家中开枝散叶，又不用担心小妾仗着庶庶女作妖。

而那些贫苦人家，将家中的小娘典卖去，等过几年，找主家说说情，再赎买回家，打发小娘嫁个鳏夫或是财主，还能再换一笔丰厚的彩礼。

李昭节和李九冬的生母在李家住了三年，却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李绮节记得人人都叫她大姑娘。

典妾在潭州府是常事。

李绮节把李大伯带回来的果分与两个庶堂妹李昭节和李九冬，一人分得一小半。余下的都让宝珠收起来，放在镶嵌铜扣的糖果匣里，预备留着后日吃。

周氏多年不，几年前曾为李大伯典买了个丫。丫生完两个孩，又被家人赎买回去嫁人了。

有些人家甚至专门典妾生意。从小就细心调理女儿家，等到了年纪，就让她去大人家当典妾。生下一男半女后，将养个三五月，再送到另一家去，继续为主家生孩。

满院都飘着一难以言说的刺鼻腥味。

低声嘱咐宝珠在一旁看着小妹妹们，自己走到灶房来，要帮周氏烧火。

潭州府本地规矩，但凡逢年过节，或是有客上门，或是初一十五的正日，家家都要称两刀，买几只粉藕，好熬一大吊的筒骨藕汤吃。

妹俩的年纪还小，都梳着小抓髻，发间缠了玫红绸带。穿一淡青襦衫，外面罩一件对襟茶褐棉褂，底下系一条红黄间裙，裙角月白缎绣红绣鞋的尖角。

☆、第8章典妾

是周氏送的。怕手镯沾了冷，她往里了张帕，把手镯得的，牢牢箍在胳膊上，远看就像了只银臂钏。

李绮节嘱咐两个堂妹莫要吵嚷，给趴在小几上酣睡的李大伯披了一张薄棉被。

两妹一样着装，一样发式，打扮得犹如双生儿一般，亲亲坐在堂屋地下铺设的簟席上分吃果。

周氏不是刻薄人，对大姑娘不坏，大姑娘走了后，她把李昭节和李九冬妹俩当成自己的孩一样看待。不过她脾气急，平时说话嗓门大，妹俩都有怕她。

大姑娘家里并不穷，可她上有五个哥哥，哥哥们娶亲要盖新房，不然娶不上媳妇。大姑娘的父母急着抱孙，为了筹措银两替儿们盖房，就把大姑娘卖到李家典妾。

周氏连忙推她去，声：“仔细莫要让烟火熏了你！着了可不是玩的。我正要开油锅炸鲫鱼仔呢，油星四溅的，你可别靠到跟前来。隔吊上熬着筒骨藕汤，你去瞧瞧藕块熟了没。”

刘婆趁着灶膛里的柴火正旺的功夫，宰了一只大，烧上一铜壶开，坐在墙角。

周氏上包着蓝布巾，腰间围一条撒裹肚，在灶房炊米造饭。

李昭节和李九冬是典妾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