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沉静，少有开的时候，大半时间是李大伯和孙天佑在对话。偶尔孙天佑主动问询他，他才开答上几句，但答得敷衍，每句话绝不超过五个字。

李乙和李恒回县里去了，李南宣现在的份是长房嗣，家里来了客人，他必须面迎客，再不能和先前一样，一扎书堆里，半天不挪窝。

宝珠低笑：“大郎没能给孙少爷一个下威，没想到三郎这么好的，竟然把下威给补上了，不晓得能不能唬住孙少爷。“

到正院时，周氏迎了来，曹氏让丫去叫李昭节和李九冬，宝鹊去灶房准备待客的茶，大的天，再心灵手巧的妇人也不滴酥鲍螺，刘婆晓得周氏最恨在张大少跟前跌份，连忙放下手的差事，着李绮节教过的法打发，预备烤糕。

张大少说话滴滴的，走路滴滴的，人也打扮得滴滴的，梳着荷，笼着银丝云髻儿，髻前一枝银镀金观音送纹挑心簪在日光下熠熠生光，着一件梅红番纱单衫，燕尾青万字不断纹对襟褙，缀着苹婆绿八宝团纹镶边，密合杭纱画拖裙边挂了几只驱蚊的葫芦形香包。

宝珠连忙跟上，小丫撑起一把绸伞，主仆三人绕过月门，一径走到前院后边的夹里。李绮节站在北窗下侧耳细听，厅堂里的说笑声此起彼伏，除了李大伯、孙天佑，依稀还有李南宣的声音。

李绮节没吭声，以孙天佑的脸厚度来看，李家暂时没人能唬得住他，何况文质彬彬的李南宣。

话音落，丫们簇拥着一个小玲珑的妇人走院。

丫收起绸纸伞，去通报。

夹是通向内院的必经之路，避无可避，李绮节轻咳一声，“张嫂来了！外面怪的，快到里坐着歇会儿。“

前者笑眯眯和她说话，后者淡淡扫了她一，就算是和她打过招呼了。

院墙底下忽然响起一声滴滴的窃笑，“这是奇了，青天白日的，打伞什么？“

烤

周氏膝下有了儿，在心压了多年的心病一朝痊愈，李昭节的病也好了，正是兴的时候，没拦她，“带着丫过去，虽说都是自家人，也不能莽撞。“

别人冷，是僵冷，寡淡无味。她冷，却是冷艳，别有一淡到极致，才见风骨的韵致。

张桂跟在她后，因为生得格外挑的缘故，她和形小的嫂张大少站在一时，显得有些突兀。她依旧木着一张脸，冷若冰霜，浑上下每一孔，无时不刻不在昭示着“岭之“四个字。明明她穿了一艳的海棠红袄，鹦哥罗裙，因为主人气质孤冷，衣衫也红得冷冽，像落雪时节的寒梅。

新姑爷上门，大舅必须给对方冷脸看，以示对自家闺女的看重。订亲之后，孙天佑回上门时，李恒把这个规矩忘了个底朝天，还亲手给未来妹婿斟茶。宝珠当时气得牙，只恨不能去掀翻茶桌。

张桂长到这么大，拢共只过一次门，自那以后依旧居简，安安心心宅女。李绮节没想到张大少会突然带着张桂来访，打起神，同她二人寒暄。

人嘛，多多少少会有脾气。像李南宣那样得不自知还态度亲和的，属于凤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