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都不意外，杨家对他的拉拢之意太明显了，他早猜到孟芳会通过他的父母向他表善意。

素清把五娘领到院门前，“婶先去吧，我在外等着。”

只好给孟芳作揖。

孟云晖一大半时间住在孟家，偶尔受杨天保邀请来杨家客，虽不必发愁吃穿，但常常要打赏下人，又要自家买些书本纸笔，钱钞总是不够用。

他要，不愿和孟娘起角，宁愿去外买些吃果腹，也不愿劳动孟家的灶间婆。

孟云晖明年要赴武昌府参加乡试，孟举人和先生都对他寄予厚望，要他务必心无旁骛，刻苦攻读。

书生耻于谈钱，但书生离不开钱。

五娘摸了一阵，红了圈，：“我儿瘦了，上回托人带给你的银两可用完了？家里还攒了不少呢，都是预备给你读书用的，别太俭省自个儿了。想吃什么就买，别委屈自己。”

加上同窗之间的应酬往来，哪一项都离不开孔方兄。

寒暄毕，素清把五娘让到里间。

唯有杨县令看他心怀戾气，怕他因为寄人篱下而心中郁郁，以致于走上歪路，又或是读书读怔了，越读越迂腐，闲时撇开书本，耐心教他一些世俗人情的理。

这是让母俩可以放心说私房话。

他如今大小也有个功名在，赚铜钞不在话下，去岁他为人撰写青词，攒了一笔钱，本来可以应付一阵，偏偏大病一场，积蓄光了——孟娘舍不得费钞请医，随便抓一副药让他服用，他只能自己去医馆看诊。

他还是长的时候，一日三顿，才刚吃饱，转就又饿了，托灶间婆下碗汤面来饱肚，也得费钞。在杨家有孟芳时时照应，还好些，在孟家的时候，就难过了：孟娘总寻他的不是，几次嘲笑他肚大如。

五娘圈一红，明白孟芳的好心，想谢她，又觉得尴尬——谢孟芳，不就等于在怪孟娘不通人情吗？

孟云晖见阔别已久的母亲来，放下书本。

说着从怀中掏一个布包，累沉沉的托在手上，“前天才杀了两猪卖了，我挑了一担、背了一大袋的咸鱼、腌酸菜、藕带菜来，一半送给你先生，一半送给杨家。这是六两碎银，一吊散钱，你仔细收着，别掉了啊！”

便也不推开，任由五娘摸脸、摸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到家中来——这是杨县令叮嘱她的，善待五娘，就是向孟云晖示好。

如此一来，他手便不能缺铜钱。

人情冷，甘苦自知，孟云晖早已不复当年。加之少年要，被母亲当成小儿一样搂着不放，心里有别扭。但晓得母亲和自己阔别已久，在孟家本不能相见，唯有此时才能借着孟芳的帮助和自己私下见面，才会有如此情态。

五娘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儿了，当下情不自已，搂着孟云晖一顿挲，问他每天几时起，几时歇觉，平时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先生对他严不严厉。

孟芳躺在罗汉床上小憩，打神和孟娘说笑几句，笑：“四哥在那边院看书，婶去看看他吧。”

五娘谢了又谢，睛，走书房，见儿孟云晖穿着一件半旧衣衫，坐在案前读书，俊眉秀目，气质沉稳，心里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