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志进门又是这句,肾上腺素退下去后他走路有点儿瘸,右腿能承受的重量比左腿少,“想吃什么?楼下餐厅挺不错的。哦,这边是立易经营的公寓,住的大部分是家属和陪护人员。白仁已经回基地待命了,他恢复得很好。”
“净化前不吃别的了。”夏舒礼道,刚那点儿东西正好够她的胃回想起饥饿,但如果你即将被生殖器捅喉咙,你最好就别吃太饱。
李远志点点头,尽管他嘴角泄露出些许不赞同。“你今天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从没见过哪个丙级以上的向导,在那种情况下主动冲过去。”
丙级以下向导面对当时的队长,多半只能得出“他精神状态极其危险”这样模糊的结论。能具体感知严重性的,实力即便不足以处置,也必得达到一定层次。
“那种情况之前出现过吗?”夏舒礼问,有的话她真好奇队长怎么活下来的,并非她自大,那绝非随便一个或几个向导就能处置的情况。
“没严重到今天这种地步,但对付穷奇这么久了,类似的也遇到过几次。”李远志表情有些微妙,“除非我们提出合作,否则军队不会直接协助我们,但那边有专门监视队长的人,战斗结束后他们都来得很快。告诉过你的,你来之前,我们在向导的问题上一直没法独立,通常都需要复数的高级向导来稳住队长,而且效果不理想。”
只要保持住一个人不死,无论他受伤再怎样严重,身体总会孜孜不倦地设法找出方案来替代损毁的功能,这方面精神也是一样。所以理论上,向导保持哨兵不入井、精神不崩坏,哨兵被破坏的精神世界(或其残余部分)就能逐步自行重新拼合。当然效率和预后又是另外的问题,就像没有医疗介入的断骨往往痊愈速度缓慢,还容易遗留残疾。就目前这批人而言,队长的精神世界都碎成粉了看不太出来,无论白仁还是老农,精神世界都留有许多此类痕迹,对于自己插得上手的部分,夏舒礼疏导时也会纳入工作任务。
至于她插不上手的……其实活几十年精神世界都没有一丝裂痕的人大概自古就不存在,心理学的出现虽然晚于现代医学,但还是比哨兵和向导早将近一个世纪。
“……我当时做好督战准备了。”
李远志说这话时,带有那种像是圣徒寻求鞭笞的意味。夏舒礼对宗教并不陌生,或许是由于无法理解的灾难从天而降,天裂过后尽管人口锐减,各类宗教反而越来越兴盛。她见过一步一叩首穿过流民区的苦行僧,他们衣着褴褛,庄严而虔诚,无论那些信徒白白磕过多少个无法消减任何灾难的头,她都不会嘲笑他们。
人性贪生怕死,自古以来任何战斗队伍都有督战机制,现今当然也包括迫使向导去做危险净化的方法——像是拿枪(弓箭?)顶住人后脑勺逼人选现在还是待会儿死。无论做过多少次,李远志估计总还是会为对队友以死相挟内疚,但夏舒礼同时也毫不怀疑他会坚决履行职责。强迫一个恐惧哀求的人上前,和做好用强的准备却发觉是自己小人之心,她没兴趣知道哪个比较糟。
“喔。”夏舒礼应道,掀开被子将两条腿从床上挂下,同时勾住李远志休闲裤的裤腰把他近。李远志一激灵,拉开她的手,后退半步。
“我不净化也没问题。”他说着回头看门口,队长和老农刚走进来,显然增加了压力,“我离得远,只是稍微被波及到,没受多少伤。”
“又来了,你就这样去见你老婆和女儿?”老农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你这样抱得动她们?”
“没问题。”
队长并未参与这起小争端,而是以他一贯那种颇有兴致的神色打量其他三人,尤其是夏舒礼。他直到现在对环境的反应也不大,但总会不经意地流露些许兴趣,仿佛正以某种超然的视角对人类进行观察。与白仁不同的是,他很少特地干涉什么,像个明智的过客,自知反正片刻后这片天地又要在没有自己的前提下继续运转,不如随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