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家父离去，卓家五乘坐的车也在雪地里留下两虚弱的车辙，朝南方绵延。

本固看在中心下明了，轻拍他的肩：“我们的家事不用多说，都是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的……我也是……过来人，我知你此刻心情，便是当初清儿他娘去了时，我也只想跟去一了百了……但是你我若是不能振作，谁来照顾咱们膝下孩？若是他们有了闪失，去了的孩娘亲焉能不痛？必定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这个理你得明白啊……你如今不只是为自己的之情养育孩，更是为全夫妻缘分情谊，也是为孩将来在你我百年后能立足于天地！燕谷你切记切记，不要再沉溺悲伤了。”

卓衍自二女儿手中接过悉衡，自己这个小儿从来都很安静可，少作哭闹，他将其抱在怀中，对二女儿柔声：“我瞧着慧儿衣服穿了三四层，可是你大哥叮嘱的？”

杏山乡这一年来除了打骂孩夫妻拌嘴田间地聊日的嘈杂响动，又多了朗朗书声。

卓衍远远瞧见自己儿为永清添衣，这般大气至诚又心细懂事，大有宽之意，又想到这段时日自己犹如行尸走，可妻之逝于思衡来说又何尝不是丧母之痛？顿时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你爹爹也教你读书了吗？”

“我也没见过。”卓思衡替他披好后友好地笑了笑，“你此去若是苦读有了成绩，将来咱们一起考试回京，也带上父亲重聚。”

“我也是！”慈衡也举起自己的短胳膊来示意，她见父亲同他们主动讲话，更是开心，“我不肯穿，哥哥就一直念叨，磨得我耳朵疼！”

永清虽仍是未笑，但神情已是柔了下来，颇为乖巧地了。

慧衡这段日极少见父亲主动说话，虽然她也因丧母悲伤至今，但如今得父亲这般关怀，中满怀小孩被关的兴奋柔声：“哥哥很是照顾，不许我少穿着凉，只是穿得太多，胳膊都打不过弯了。”

家里姨母送来了几件御寒衣服，你等着我拿给你。”

永清漆黑眸目终于有了波澜，闪烁之际飞快了，旋即略正了正衣襟，朝他行礼“多谢兄长，永清必不负此诺。”

此时，他正踱步到卓教习家小院敞开的柴门外，只听内里传来阵阵稚语书声

卓衍见两个女儿被照顾得很好，反而是自己这个父亲，这段时间只是一味沉溺悲伤的确失职，看向卓思衡的目光里便有了愧疚、怜、疼惜和赞赏等多重复杂神情，最终哽住的咙里还是说方才起便想说的话：“辛苦你了，是为父不好。”

说罢便去车上翻自己的那一件绨袍，回来给永清披在肩上，顺问：“不知你要去哪里？”

自打乡学开后一年过去，吴里正见乡里孩识得字越来越多，说话也是一之乎者也，他虽然听不懂，但也乐得颠颠往新来的卓教习家送粮送菜，还时不时让乡里农闲的妇人帮忙给卓家孩补些衣裳，可谓是无不周全。

“背了很多，但没见过书长什么样。”永清声音有如同此时细雪般脆弱的少年音，即便其中枯哑气息略显嘎，也仍是能听本音清。

二人终究还是依依惜别，各奔天涯去各自的落脚地，卓思衡也与永清告别。坦白说永清的话很少很少，但是却是他在这段沉重日里唯一认识的同龄朋友，他们之间的承诺更是给了卓思衡使命，到了杏山乡定要努力学笔耕不辍。

第6章

四月的朔州尚在飘雪，天地虽白，却有隐约绿意藏于旁林与地上草间。华无端遭此寒劫难，却仍奋力相抗，不遗余力展欣欣向荣之态。同样，于此时节，载满卓家人的车正辘辘朝杏山乡驶去。

“青州。”永清低去看给自己整理袍的卓思衡，终于开了。

寻常六月里日能晒到快半夜的时节，乡里半大孩成天在外面浑野，抓猫逗狗、逮鱼捕鸟，乌泱泱糟糟，大的带小的，惹得人厌狗憎，没一个让人省心！谁料如今这些孩却全坐在卓教习家的乡学里，老老实实摇晃脑写字背书，山乡一片安宁祥和。

卓思衡眶发，只要卓衍肯振作，他觉得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这些日他痛惜宋良玉的早逝，又何尝不为自己父亲的陷哀痛而忧思？如今听到这样的话，他便知父亲是终于决心继续带着他们好好生活了，于是努力笑：“爹怎么要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家人那就是要相互依靠共渡难关的。”

世兄的话与儿瘦弱的剪影以及脸上的疲惫笑容终于动卓衍似已化作灰烬的心，从中又燃起火光，他向本固用力，似是承诺一般，忍住了泪。

“也不用这么郑重……”卓思衡连忙摆手，“朋友嘛，有个约定，未来有个奔，我其实没和同龄人讲过话，你还是第一个，若是礼数上有什么不周，清弟千万别介意。”

卓衍，忍住喜悲的泪，未老先衰的面容浮慈笑意，挨个摸了摸孩们微凉的脸颊，拂去他们鬓间正化的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