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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金灯(3/4)

内刚从南方进京,也有意与这一干富贵朋友交游,多次试探却不得其门而入,只得临川羡鱼。他的举动很快引来监视沈家的武德司密探注意,禀给了祁归熜。

“十几年前陈芝烂谷的风流旧事,得亏你舅父耿耿于怀,专程召我师父进宫,就为了吩咐我去调查这个土得掉渣的沈错,还有他的老学究爹……唉,我们这些太白山当差干活的,向来不讨沈老古板一类清流喜欢,没说几句就对我横眉竖目不给半张好脸,比闺门小姐见到登徒子还厌烦。我该怎样套近乎,才不致他起疑心?”

想到这些文人墨客平日里最爱附庸风雅装模作样那一套,不如投其所好送他一个美人,正所谓“素手研墨,红袖添香”,于是,姬别情找到了殷雪竺。但行动并不如预想中那般顺利,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隽彦已经古板到视一切美貌女子为红粉骷髅,不仅双足不履烟花巷陌,就连家中起居也不召婢女陪侍,尤为清心寡欲。纵使妓女在花国有千般手段万种风情,一离了金粉巷,对男人也是无计可施——总不能当街把女人硬塞给人家罢?

祁进抿了抿唇,蹙眉道:“就许你纵情酒色,不许人家洁身自好?”

“呸,表面道貌岸然,鬼知道肚里——”姬别情生硬地截住话头,赶紧补救,“小仙子,总之你千万记牢,男人无时无刻不在动歪心思,只有埋进黄土里才老实!自然,我除外……”

“你要我来,与他有关?”对于姬台首这番严苛的批判与自我吹嘘,祁进只觉哭笑不得。

“对你,我不否认有过利用之心。”姬别情爽快地选择坦白从宽,“这些年,想必你在华山也略有耳闻,当年长公主与沈学士之旧。你与你母亲样貌肖似,最省事的做法就是为你伪造身份,送到沈隽彦眼前,不论他对长公主真情还是假意,乍一见你必会意乱心慌,就有了套话的机会。都道‘红颜祸水’,你这小祸水果真灵验如此,今晚不仅与沈错搭上了线,更是引出沈隽彦这条大鱼,省了我不少设局的力气——上船前,殷雪竺送来密信,他就在宁王府候着咱俩,准备兴师问罪。”

“他不会在宴席上和你打起来罢?”

“无事,皇帝老儿我也不曾放在眼中,何况区区一介阁臣!”谈及社稷重臣,姬别情的口吻就像谈论长安城今冬迟迟未至的雪,等闲视之,稳操胜券,“先前为你取名‘清清’,编造一大段身世过往,也是为此。”

他本以为祁进会像方才那般勃然作色,甚至是再扇自己一巴掌,已做好道歉蒙哄的准备。谁知祁进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眉头:“遮遮掩掩老半天,原来就为这事啊。”

“你——不生气?”

“怎么不气?毕竟你做错事。”柳叶刀也似的视线从他面上刮过,小道士话风一转,嗓音又柔和下来,“不过,我心里头还是喜悦居多——我很高兴,你愿意坦诚自己的真实想法,这足以证明你称得上是个有担当的人。我既然答应要陪你演戏,就会做到,绝不食言。”

“小仙子,多谢你这样大度。不过,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求取原谅,只为亲口告诉你——”姬别情动了动喉结,目光沿着祁进的发顶落到他鬓边,似帐外倏忽不定的烛火,明明暗暗,“我后悔了。

“论算计,姬某一辈子难逢敌手,可偏偏这一次漏算了自己的心意,嘴上说着要利用你,但心里无时无刻不被痛悔折磨。打从第一眼见你,我就告诉自个,多好的孩子,却被亲人伤害折磨,我得让他跟紧我,以后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分毫……可谁知事了临头,我竟也冒出了欺骗你的念头,和那些狼心狗肺的公狗有甚区别?

“所以方才在酒楼上,我多吩咐了殷雪竺几句,教她继续执行这个任务,接近沈隽彦,你自不必再涉险,就当这次下山什么也没发生过,尽情玩乐。”

祁进摇一摇头,细声开口:“是什么让你中途改变了主意?”

“或许,是男人固有的自尊心,它总是不讲道理。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你独自面对一个不可知的男人,即便他是你生父。”姬别情肃声道。

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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