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孤寡宫中,有信物傍身,也少了许多麻烦。”说罢谢危将自己右手上拉弓的扳指褪了,戴在肖铎手上,“往后有更好的东西给你,只看你自己能不能挣得来。”
肖铎俯首谢道:“奴才自当尽心竭力。”谢危的手比他的大,套在谢危拇指上正好的扳指,在他拇指上就松了些。
他直起上身,见谢危将一瓶药放在自己面前,瓶子同自己那只几乎没有分别。
“改了药方,不至伤身。”谢危道,“一月一粒,不要多吃。”
肖铎又是叩谢,为表诚意,还立刻倒了一粒填在嘴里。谢危预料到他会这样做,旁边早备好温热茶水,递到嘴边,却不要肖铎接,肖铎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跪着伺候吧,研墨倒茶,分拣文书,用不着我吩咐。”
“是。”
谢危想了想,将墨砚和茶盏都放在了不称手的左边,却是免了肖铎膝行之苦,开春后肖铎穿得少了一层,架不住明衡殿地板坚硬。中间剑书来换过几次热茶,他却是不要跪的,且和谢危仍旧像是从前主仆一般。肖铎心道:这是折我的威风同面子,要我清楚我的位置,谢居安,我猜你的短板正在这里。
堆在案头的政事都是慕容高巩留下的,他本就无甚治国才能,偶然做一两件,也做坏了。谢危忙到现在,才堪堪看到末尾,再四五日,进四月就好了。他看到亥末,把今天的处理完,肖铎一直跪得笔挺,茶水墨笔伺候无不合人心意。
谢危合上最后一张奏折,将笔山归位,问道,“昭定司有专门查朝臣奏报的人么?”
这是自然。
肖铎道:“先皇在位时,放过权给奴才。”他说的是元贞皇帝,可巧他没拿慕容高巩当正经皇帝,谢危也不拿他当正经皇帝。
“那就继续如此。”谢危说,“送上来的奏章,你们先过一遍。只知溜须拍马的不必拿来给我,你们记好了名字,将来查政绩时重重盘问。急报不可拖延,寻常事情分好了类目给我。另有弹劾的,弹劾旁人的放一摞,弹劾昭定司的你先自己看过,说得不实,不必给我,说到痛处,再拿过来。”
肖铎不免忍笑:“是,万岁爷。”
只是他忍笑没多一会儿,又听谢危道,“元贞皇帝时候,你在朝堂市井怎么样,现在也怎么样,只管行你的事,不必看他人脸色。”
“谢万岁爷恩典。”
“到了只有你我二人时,肖铎……”
肖铎抬眼,与谢危对视。谢危情绪藏得很好,便是肖铎也难以看出。
“万岁爷?”
“别让我看见你站着。”
“.…..是。”
谢危仿佛又开心了一些:“也别动你的心思扯谎隐瞒,我都看得出,卖弄乖巧也十分不必。”
“是。”
“等会儿你休息去吧,入夜落了雨,明天冷,穿这个。你不用早起,好生休息,去看看端太妃。”谢危把狐裘脱下,递给肖铎。
肖铎不意他竟主动让自己去看步音楼,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反应。
谢危见他流露真性情,失笑道,“端太妃在宫里,也就你一个熟人,她的贴身宫女都嫁了你的干儿子,年纪轻轻,要她孤苦伶仃不成?你若得空,带她出去和人聚一聚也好,提前寻我来取手谕就是。”
肖铎连谢恩都忘了,跪在那儿看着谢危从书架旁侧小门转去寝殿,才幡然清醒。
谢危当真可怕。
肖铎只这一个想法。
恩威并施,是个天生的帝王,兴许昭定司编排的童谣编到真相上,大邺数百年基业,终于要迎来真龙中兴。
次日肖铎起来,立马去了鹿鸣蒹葭。步音楼服了几日调理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只闷在宫里得不到消息坐立难安。见肖铎来了,还以为他又是避开御林军私下前来,未想几个宫女行礼后知趣散开,她方晓得肖铎是奉了皇命,名正言顺来探望自己。
“你怎么样?”步音楼焦急道,“我看那天……”
“我没什么。”肖铎笑道,“官复原职,仍旧替皇家……替万岁爷做事。”
步音楼松了口气,却又紧张不已。
肖铎宽慰道:“不碍事的,你想出去玩么?彤云很想你,她现在嫁了人,又不是命妇,不能随意进宫,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我能出去?”
“万岁爷的意思是,你想出去就出去。”
“他那日还说往后我想去哪儿住就去哪儿住。”步音楼说,“阿铎,我心里发慌,我总觉得他古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