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跪着向前倒。谢危仿佛有所预知,他顺势接住,避开伤口位置,然后将肖铎抱回寝殿。
如是五日,每天换两次药,肖铎的箭伤居然真的完全好了,疤都没留。他偶尔在宫里见到挖花木根茎的邓晞岳,便有些犯嘀咕怎么一个带下医这么会治疗金创。要查也好查,但他不想查。
他总会想到邓晞岳跟宇文恭晨说的那句“外面买的糖,干净的”。
也许查出来,并不是好事,而且也没什么用。谢危都放心他在宫里,那他就没问题。
今天正巧是七夕,肖铎同谢危说过,去了鹿鸣蒹葭找步音楼。虽说起先步音楼一直要出去住,现在反倒将鹿鸣蒹葭当成了家,他趁机问了问宇文良序的情况,果然给仰娘治过,已经大好了。本就是心病,想开了,就好了,可他现在却躲着慕容婉婉。
应了步音楼过午去外头买针线乞巧,又给她抓了几只喜蛛结网。肖铎回昭定司去,曹春盎都快担心死了,见干爹无事,这才放心回家。他在京里走动了走动,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变化。京中考校要到重阳后,现在还有两个月,此时下头各房考官已定,考间也在重新修缮。至于卷子,当然是谢危出,谢危昔年做太子少师,翰林无人敢与之比肩,连望项背者都无有。
主考官却迟迟没有定下。
不能选权臣,因选了权臣,今年高中的都是他的弟子,往后必成难以剪除的硬羽。
也不能选庸人,选庸人便是瞧不起学子。
他去找宇文良序,仰娘正从他家出来,说是喝了养神的药在睡,就走了。路过福王府,见里面也挺热闹,甚至有了女子声音,回去昭定司问一问才知道,这位福王如今纳了四房小妾。
“他都不行了。”七郎说。
肖铎翻着弹劾奏章:“少说两句吧。——怎么我去了蓉城近一个月,弹劾我的折子一本没少?我人不在京里,都能蛊惑圣上?”
“嗨,就是看您不顺眼呗。”一个昭定卫来收走这些不呈交的折子,“掌印,外头好像是万岁爷身边的刀琴。”
肖铎忙出去,果然是刀琴。
“万岁爷说,请您晚上去宫里一叙,说是七夕佳节,换身新衣裳。”
肖铎见刀琴不敢看自己,便问:“您怎么了?”
刀琴道:“万岁爷派我去蓉城保护肖掌印,我没保护好。”
肖铎明白了:“宇文府上那支铁箭。”
“是。”
“好臂力。若没有您那一箭,奴才就要死了。”
刀琴仍是不肯看他,十分沮丧。
肖铎接了他手里的宽长漆盒,心想一定是谢危骂他了。
而他打开盒子,就是他想骂谢危了。
无他,盒子里装的乃是一套女装,马面裙、圆领长衫、长比甲,以及一双合脚的绣鞋,一套简单清爽的白玉头面。
并谢危写的纸条,万岁爷字写得非常好看,内容也非常礼貌且可恶。
叫他自己梳了头发,穿好衣服,戌时进宫。
肖铎磨了磨牙。
怎么不能穿?传出去万岁爷喜欢看太监穿女装,那是万岁爷没面子!
但肖铎脑海中浮现出蓉城看的粉戏本子,穿太监服的女子,穿女装的假太监……
他面上燥热起来。
待午后陪步音楼买过绣线和针,傍晚陪她在鹿鸣蒹葭藤架下放了喜蛛盒子,看她两手合十要发大财,便匆匆拿着衣裳匣子,到荣安原本住的宫殿换了衣服。肖铎原本想把头发散下来,随便绾个髻,梳好了又拆开,全绾上去,作妇人发式。头面只挑了两根云头玉簪戴着,两只耳环流苏垂着,是浓紫的水晶。他咬着嘴唇,将银钩从耳洞穿过,沉甸甸的。日头要落尽,他慌忙跑去明衡殿。荣安也在外面放喜蛛,却没有什么喜气,见他背影,便回头问宫人:“这是哪一宫的,怎么不曾见过?”
宫人也摇头说没见过。
荣安心情本就不好:“妖妖娇娇的,难道急着伺候新皇?哼……不怕死的不够快。”
这么说肖铎,其实也没错。
张遮应谢危的请,戌时二刻进宫。由剑书引去明衡殿后的露台,正对两张小桌,三个蒲团。
两个蒲团有人,一个自然是谢危,另一个却是个女子。
张遮未上露台,站在台阶下行礼:“陛下。”
谢危指了指他对面的小桌,上面已经摆了酒和清淡点心。
“下官不敢冒犯这位夫人。”
谢危便说:“孤请不动你,就让他请你。”
那女子僵了一僵,回头对着张遮,露出咬牙切齿的微笑,“张大人,请入席吧。”
张遮愣怔片刻,终于还是落座了。
肖铎跪坐在谢危身边,不时替他布菜斟酒,动作娴熟。他举动间没有女子的柔性,但穿着女装也不显突兀。
因为是好看的人,怎样都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