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没点慈母心肠?”
那女人啐了一口:“邓晞岳,你不要装好人!你别以为你自己受了三刀六洞,就不是拐子了!我孩子要是在我身边养大,我自然是个好娘!你就闭嘴吧,谁知道你学配这些药,害了几家人!”她说罢,走到假山边,按着慕容恭晨的头晃了几下,“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先生不是叫你去练字吗?”
宇文恭晨蹲着慢慢转身,眼睛盯着她,木呆呆的说,“我写完了。”
也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空洞,他的假母亲被骇住了,骂了几句很难听的话。
“整天就这样,吃了睡,睡醒了写几个字都写不好,吃吃吃,就知道吃!”
她走了之后,邓晞岳摸了摸他的脉,脉象滞涩微弱。
“药可以含在嘴里,等没人时候吐出来。”他声音很温柔。
宇文恭晨仍旧是那副木呆呆的模样:“吐过,他们打我。”
邓晞岳便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讲:“我明天还来,给你带糖吃。”然后立刻补充道,“我不是拐子,我不害小孩儿,糖是外面买的,干净的。”
宇文恭晨点点头:“哦。那我要桃仁糖。”
邓晞岳走后,宇文恭晨又转了回来。他歪着身体趴在地上看里面的肖铎,面前摆了一只海碗。
肖铎不确定他会不会把自己在这儿的事情告诉别人。
“你吃吗?”宇文恭晨把碗倾斜,拍裂的三华李露出紫红的果肉,被辣椒盐杀出酸甜汁水。
肖铎高烧,感觉不到饥饿,但是他知道自己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你给我几个?”他伸手。
宇文恭晨慢慢抖碗,把所有李子都抖在肖铎手上,有几个沾了点灰土。肖铎咬一口,先是被酸得皱眉,接着辣得嘶嘶吐气。
一直木木呆呆的男童忽然有了几分正常孩子的表情。
“他们都不吃。”他说,“他们不吃凉拌李子,也不吃辣椒。他们都不吃。”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宇文恭晨的假母亲又来了,肖铎再次紧绷起来。
“我在说话。”宇文恭晨看都没有看她,“他吃凉拌李子,也吃辣椒。”
他的假母亲打了个寒战,仿佛大天白日里,阴气骤起。她快步走过,同另一个人说:“我就讲这个孩子脑子不好……他不是见了鬼了吧?小孩儿眼睛看得到鬼!”
宇文恭晨贴着地面,对肖铎笑了一笑。肖铎这才发现,这个孩子其实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灵气十足。
“我等会儿给你带苦荞麦茶。他们也不喝苦荞麦茶,你喝吗?”
肖铎点了点头,不由放轻声音,“喝的。要炒得焦一点,更好喝。”
宇文恭晨也点头,蹭了半张脸的土,“对,要炒得焦一点,好喝,我娘也这么说。”
“你娘呢?”
“我娘在前院。”
“她在这儿,为什么没有过来照顾你?”
“她在前院躺着,她起不来。”
肖铎问:“她生病了吗?”
宇文恭晨回答:“她在人下面躺着,好几个人压在她身上,她起不来。这几个人也起不来。他们和你一样,在下面。”
说完,他抱着空海碗走了。
他走后,肖铎吃了四五个李子,剩下的放在干净的湖石凹陷处。有了东西垫肚子,哪怕是促消化的,也比不吃强。
肖铎有了一个可怕的揣测。
也许宇文良序真正的族人的确进了蓉城,只不过他们全都已经死了。
他得快点离开这里。
但能借助的只有宇文恭晨,宇文恭晨却不能帮他什么。肖铎思考一夜,终于决定将赌注压在邓晞岳身上。
也许这个大夫和这些假宇文族人有关,但从他和假冒宇文恭晨母亲的女人的对话,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并不好,甚至大有龃龉。
再者,这也是肖铎唯一的希望了。
由是,第二天清晨,宇文恭晨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茶泡给他吃的时候,肖铎要他把昨天的大夫带过来。本以为宇文恭晨会不理解,谁想到他点了点头。中午就将人带来了,那个女人看见他又在湖石边,开始仍旧是态度不好,骂的难听,后面也就走了。
宇文恭晨嚼着桃仁糖,指了指湖石缝隙,“你过来说话。”
邓晞岳知道自己的开的药能镇静心神,但也能让人脑子混沌,以为这孩子是半傻了,一边心里不好受,一边拎着衣摆趴下去,做样子来安慰他。孰料当真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肖铎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大夫,外子留的诊金,应当够这回用吧?”
他嘴角带笑,说的时候,单刀薄刃贴地刺出,横在邓晞岳脖颈上。
邓晞岳的脑袋被夹在刀口和地面之间,动弹不得。他看了肖铎一会儿,忽而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