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车底。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每月都吃的丸药,全都倒在掌心,小小一粒浑圆红丸,总计还有二十来丸。
这药阴寒收敛,吃了也有降热的附加功效。
肖铎数出十丸,心一横,全送进嘴里。
剩下的十几丸,等过午再吃。
药溶于胃袋后,肖铎身上高热迅速退去,他重新感受到了思维的清明、饥饿感,以及小腹渐起的绞痛。
上回步音楼以为是十全大补丹,喂他连吃四粒,还是以前更寒凉的方子,也没有疼过。
肖铎透过缝隙,看着地上的小草,很快,到了下午,西偏院传来了人声。他将瓶子里剩下的倒进口中,咽下后,自湖底钻出。昨夜下了雨,地上有积水,因此肖铎的湿脚印并不明显。他看到偏远门口停了辆马车,没有人看守,便尽力拧干衣服,手脚扣撑车厢底,紧紧贴了上去。
一会儿,邓晞岳带着宇文恭晨出来,驾车离开。
没有意外。
出宇文府,到破山堂,肖铎下来后,邓晞岳去了前堂,吩咐伙计安抚外头病人,说来了重症,估计一天不得空。
肖铎看着宇文恭晨,在那儿假作握笔写字。
“你练字呢?”
宇文恭晨点头:“嗯,练字。”
“写什么?七个字,摹诗?”
宇文恭晨就要他伸手,拿食指在他掌心写,肖铎一面看,一面认笔画。
——“度钧山人无恙否”。
正要问,邓晞岳回来了,来不及包扎伤口,只丢给他两瓶金疮药,便立刻赶他走。肖铎自知不能久留,当即便绕路回去驿馆。西蜀雨水无常,方才还飘了一片雨云过来,许多没来得及撑伞的行人被淋一头,刚撑伞又出太阳了,肖铎倒也不是很显眼。
邓晞岳关了后院门,将一双儿女叫来,又叫仰娘拿上银票,包了一个小包袱。
“这孩子你先照看着,我出门一趟,马上回来,你不要拿很多东西,衣服也不必带了。”
说罢,他急急出去,堵着后门,心神不定四处张望,然后沿着小街走了好一段,不住低声叫唤:“刀琴,刀琴!”
要到大路了,刀琴现身,不等这少年说什么,邓晞岳立刻说,“我可以去给度钧看病,但是要带上我家人,还有个别的孩子,现在就走。”
“别的孩子?”
“你不用管,这孩子吃药吃伤了神志,两三个月好不了。我现在就要走。”
刀琴蹙眉,但他在蓉城,还有肖铎要看顾。
邓晞岳重复道:“我现在就要走。——我今天走不了,就要死在这儿了,到时候度钧一样得死!”
刀琴权衡利弊,点了点头。
18
邓晞岳一家带上宇文恭晨快马离开蓉城时,肖铎刚刚回到驿馆。他撞开张遮的房门,趔趄几步,险些跌倒。
“宇文良序呢?”肖铎已经顾不得客气了。
“在房里,又喝了酒。”
“教他不要喝了,你给我上药,我们去府衙。”肖铎将金疮药丢在桌上,自顾自开始脱上衣。张遮迟疑一下,到隔壁叫醒宇文良序,他说完是肖铎的意思,宇文良序立马爬起来收拾自己。张遮又返回自己的房间,肖铎已经脱光上身,箭伤处红肿溢血。
张遮要拿清水擦洗,肖铎摇头:“没时间,先上药。——卷子看完了没有?”
“还没有。”张遮道,“你忍着点儿。”
药粉洒上,创口看上去似乎好了些,又拿纱布缠裹,换过衣服,总算有了几分人样。肖铎带着两人去府衙,路上道:“等会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只顺着我的意思。”
“这么急?”宇文良序道,“你刚不是……受伤了吗?什么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很急。”
肖铎说完,闭眼调息。
待到府衙,府尹来迎接,肖铎没跟他客套,直接挥退左右,看着他说:“印信拿来,我要调动周遭守军,合围宇文府。”
“这……这是为何?”府尹茫然。
“你夫人的病同宇文府有莫大干系。”
府尹道:“便是如此,下官也不能把印信给您哪。此——此是私事,怎能滥用职权。”
“那你别怪我到万岁爷面前参你一本,说蓉城天教余孽肆意妄为,你一介地方大员视若无睹了。”
“天教?”
这话是肖铎故意诈他,只没想到歪打正着,然而府尹是真的不知道,因此茫然得很。
府尹道:“肖掌印,这……无缘无故,下官不能给出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