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了夜猎心思也不敢动弹。百无聊赖之下聚在猎场平阔地方,竖起箭靶比试,此时谢危回来,箭赛也告一段落。正收拾东西,却见远处高丘上,那只白色雄鹿静静立着,仰头看向下弦弯月。
离得这样远,月亮这样纤细,他们却能看清鹿头上五色七彩的花朵。
一时大家哑口无言,似乎有人发觉同山丘对比,这只鹿也太庞大了,可谁也没有说出口。鹿看了会儿月亮,低下头来,晃了晃角,将花蔓抖掉,跃下高丘,不见了踪影。
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兴奋回帐子里找纸笔写折子,说是祥瑞,是上天要谢危中兴大邺。
谢危却只觉得烦人,这只蠢笨的将秋天当做了春天的雄鹿,在林子里讨好肖铎,从一堆花中,找了一枝浆果,意味着鹿的小小脑子里的不切实际的浪漫,它认不出肖铎不是同类,就要将自己的强壮与美丽同时展示给小巧的异样的母兽,然后用浆果表示自己拥有带着肖铎一同生存的能力。
众人看他,他只好微微笑着摆摆手,返回帐子。
看见肖铎披着衣服散着湿发站在那儿,谢危又不烦了。
他看着肖铎脸上巴掌印,说:“是我不好。”
肖铎却以为他说的是在林子里用尿液标记自己一事,“……原来万岁爷知道。”
谢危说:“并不是不信你看到了鹿,只是那么多人跟着,有人发箭,不能保证没人跟从……”
“奴才早年一人对阵二三十人,也没落下风。”肖铎道,“也只有万岁爷觉得奴才能被一支箭伤到。”
这话不太对。其实很多人都担心肖铎会受伤,尤其是真的见过肖铎受箭伤的步音楼,平日同宫人嬉闹,连投壶都不愿意玩儿,只因投壶用的也是箭,虽则是装饰华美的钝头箭。
肖铎走到谢危面前,要谢危抱自己。两人这样紧贴,没有要往缠绵走的意思。
肖铎道:“那双鞋,早就备好的?”
“嗯。”
“万岁爷早就想着来虎泉场捕猎奴才?”
“……嗯。”
“可见万岁爷没道理讲周掌固,万岁爷才是想射中奴才的人,以奴才看,周掌固不过失手,没有那样精妙的本事。”
谢危搂得紧了些,带了些威胁意味说:“我要你处置他,你却给他开脱。你现下好生心善。”
肖铎踩着他的脚面,踮脚亲他脸颊。
“唔,奴才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无依无靠养一家子,不刻薄狠毒,要被人欺负。现在万岁爷要替奴才欺负人,奴才只好唱一唱红脸。”
谢危听他轻描淡写几句,知晓背后艰辛。
昭定司真正发迹握住实权,算是在肖铎这一任上,他前头的掌印也得皇帝信赖,却更偏向于监察内廷亲眷。谢危能猜到刚刚当上掌印的肖铎如何在皇帝与朝臣中斡旋,自保的同时为手下儿郎们挣出前程。因此昭定卫实际死忠于肖铎而非死忠于他这件事,谢危全无不满。
“现在是我欺负你。”谢危说。
肖铎环着他的脖子,两人正要从夫妻日常亲昵转去敦伦行乐,外头刚刚被提了一嘴的周掌固居然前来拜访。
自然,门口有剑书守着,后头有刀琴看着,离谢危营帐五十步的地方还有其余太监宫人。
但周掌固声音很大,他扬声道:“九千岁大人,下官听说您刮破了衣服,想着定是遇险,受了惊吓,下官特来探望,没扰着您清梦吧?九千岁大人勿要害怕,这林场里——”
“我没有事!”肖铎见谢危看了眼外面,忙搂得更紧。
结果外头传来另一个同样嗓门不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