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稚鸟

荣王五岁时，谢危入大邺朝堂，由太傅姜伯游保举，领太子少师一职，负责为荣王开蒙。入gong时正值十月，京城隐约有些要下雪的意味。

这时，元贞皇帝已经逐步将政事移jiao给昭定司，自己专注民间供奉或是官员家里适龄的送来的采女，又因年事上来，力不从心，也多了炼丹吃药的爱好。

荣王系邵贵妃所chu，且是元贞皇帝唯一的儿子，不chu意外，往后便要继承大统，因此虽才五岁，开蒙课业已繁重起来。幸而谢少师为他讲过几次课后，依着荣王的xing子调整了经典教授的日程，居然也能劳逸结合，让个小小孩童乐于读书习字，甚至还能cucu弹奏一首曲子。谢危入朝堂、zuo帝师，本就是抱着别的心思，不过此时还未摸透慕容氏的底细，也不知朝堂内有多少人可以活动，因此只能安于为孩童授课业。但他并不能从荣王被保护过好而生chu的天真烂漫里得到什么快乐，只要看到荣王，他就会想到萧定非，想到那三百义童。

他们本来也能这样天真烂漫的快乐过活。

冬月十六这天，一早天空堆起黄云，谢危不太想chu门，可惜给皇子开蒙不能耽误，且元贞皇帝因用了药……药里还加了些天教的人放进去的玩意儿，脾气越发暴躁，此时还不是正面jiao锋的时候。他抱了琴chu门，入gong中教荣王奏琴技巧。荣王学得很快，学完了指法，就淘气闹着要chu门，说一会儿可能下雪，自己要去给母妃养的hua搭帐子避雪，又说要将学到的练习曲子弹给母妃听。

谢危听着，louchu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心想：你去吧，你也没有多少以后了，与你母妃留一些好的。

他给荣王放了一个半时辰的假，荣王就抱着短琴，跑去找邵贵妃。谢危抬tou看天空云层堆积不散，恐怕chugong前就要落雪，心中暴躁与烦闷心情无法纾解，坐在室内奏琴静心也无甚用chu1，只得将琴tao好，拿着佛经一字一字的看。gong女进来点上灯，轻轻放在他面前，并未惊扰谢少师，她以为谢危是趁着荣王chu去玩耍，看佛经修shen养xing，然而她不知dao书上一笔一划在谢危yan里逐渐扭曲成横七竖八的尸首残块，因寒冷的天气而僵ying直ting，朝向四面八方。

又过一时，邵贵妃gong里来人，说下雪了，荣王就不过来了。

谢危便将佛经收好，抱着琴，chu门去。

“谢少师不留一会儿再走么？给你找把伞吧。”那点灯的gong女张望一yan外tou，本想留谢危一时，但看天se，雪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了，因此就说要去找伞。

谢危被冷风扑在脸上，勾chu肺腑寒气，以手掩口轻咳几声，耐着xing子dao，“无妨，不劳烦了。”

未等gong女再说，他皱了皱眉，大步走入雪中。

此时还是小小的冰晶颗粒，应当叫zuo霰，而不是雪。

谢危这样想着，不觉扣住琴shen的手指越发用力，以至于bi1走了骨节chu1的血se。

他刚走chu不远，霰就被大团的雪hua取代。他神se漠然走在gong中，循着不会撞上任何一个有兴chu门赏雪的gong殿主人的路线，快步离开。

然而走到约莫明衡殿的位置，已经落得两个指节shen的雪忽然干净了，至少主dao上干干净净。谢危不由松了口气，他抬tou前看，不远chu1有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小太监正抱着笤帚扫雪。谢危不知他为何穿得这样少，但正是因为衣服不能抵御寒气，他手指冻得不灵活了，握不住笤帚柄，才要抱着笤帚扫雪。这小太监个子不算矮，大约十六七岁，正chou条的时候，因长高了，就显得瘦得有些可怜，抱着笤帚时肩胛骨突chu，仿佛一只冬日里醒来的蝴蝶——或者一只鸟，一只没有来得及离开这样寒冷的冬天的候鸟。

谢危对旁人，很少有同情，因此看着这小太监，也只是放慢了步子，想等着他将前tou一段也扫净再过去。

但这小太监大抵支撑不住，摇晃几下，跌倒了。

谢危便轻轻吐chu一口气，往前走去。

他还没迈chu一步，就僵在了原地。

从dao边堆积的脏雪中，tiaochu一只fei硕的白猫，这白猫站在他和小太监之间，凝视他片刻，朝他哈了几口，转tou去坐在小太监shen上，谢危只觉浑shen汗mao竖起，还没有想换哪一条路，这只白猫仰tou向着天空叫了起来。

接着，更多只猫chu现了。

从谢危的shen后或是前方，从gong墙上tou。

谢危知dao，这些时日，gong中采女都养猫，大概因为皇后知晓了邵贵妃chu2过猫mao就要打pen嚏起疹子，故而默许了每个gong院都可以养。

这些猫绕过谢危，聚集在那小太监shen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