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着声音随意地应了一声,接过签筒摇起来。
咔哒。咔哒。
两声清脆的竹签碰撞之声过后,一枚签子从木筒里掉出来,掉到了沈映棠脚边的地上。静白老道俯下身去,捡起那枚竹签,眼睛往下一扫,随后面不改色地递到沈映棠手中。
沈映棠接过来一看,只见竹签上赫然刻着:宜事悠悠难辨明,不如息了且归耕,旁人扇惑君休听,此事当谋亲兄弟。
乙己,第一十六签,是为下下签。
静了片刻,沈映棠手指抚着已经褪去了颜色的签身,他斜眄一眼静白老道,像是终于提起点兴趣来似的,好整以暇地说道:“此签何解?”
静白老道面沉如水,仿佛入定一般,并不为沈映棠轻慢的态度而恼怒,他注视着沈映棠,缓缓说了一句道法解语:“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沈映棠唇齿上品味着这玄妙的话,本来放松的表情也逐渐阴沉下来,半晌,他抬眼去看这故弄玄虚的白眉老道,表情诡谲,眼神森冷,毫不客气地讥讽道:“道长劝我放下执念是么?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诸天神佛前尘因果,不过都是些糊弄人的伎俩。人心皆有欲望,而我想要的东西,哪怕是打碎了摔烂了,我也要握在手里。”
静白老道丝毫不为所动,他并没有被沈映棠脸上的森然和阴翳之色吓退,仍旧是固执己见道:“爱欲之人,犹如逆风执炬,恐有烧手之患。”
沈映棠手指微一用力,那枚竹签在他手心里即刻断成两截,他随手扔掉断签,轻蔑地瞥了一眼静白老道,警告似的道:“我想做的事情,就不劳烦道长费心了。”
他说完,出声传唤来在殿门外等候的下人,让下人推着他离开了。
另一边随着扫洒小道士去了后院厢房中小憩的宋湫此时正立在檐下的台阶上仰头看花。清平观内堂前屋后都栽种着诸多玉兰花,漫天都是雪一般的颜色,无声而热烈地盛放着。
去而复返的小道士身影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他手里端着一个漆黑色的木质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个青瓷茶壶,以及一盘做工精致的糕点。
小道士的举止一板一眼,表情不苟言笑,格外老成,配上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倒显得十分可爱。他在桌子上放下托盘,出声叫宋湫道:“信士,茶点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倒扣的小瓷杯,提起茶壶,为宋湫蓄上一杯热茶。
宋湫在团桌前坐下,很是真心实意地对小道士道谢:“多谢小师傅招待。”
放下东西后,小道士略一施礼,欠身道:“信士可先享用,小道还有扫洒之务,先行告退了。”
宋湫颔首,温言道:“小师傅慢走。”
抬眼环顾四周,陈设简单的厢房里仅仅设置了供香客休息的桌椅和床铺,那靠床的墙面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上书四个飘逸玄奥的大字: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