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对召对，怕不是哪天讲着书就讲到龙床上去了。崔之内心暗暗反复说服，假装自己这一不快都是于顾命大臣对君主行事荒唐的义愤，再不然是对纲常理的固守，心怀社稷忧虑四海，俨然是个可以安天下退可以撞殿阶的老臣形象……

崔之闻言收了声伸手接过，见是一份拆阅过的军报。他一面从筒中拿来展开一面听舒澜欣：“是陛下赐给令君看的，下官知这个往官署也要送，特地一路快跑回来，只想比他们先赶上——”

崔之一边想站起来把捷报往书案另一边的文书里压去，一边想也不想地答。

被借去过好几回充门面用的侍中郎，端着玺绶和书卷的时候一样清俊，只一双睛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晶亮地瞧着自己，可以说无常不见得如何，玉面倒定然是真的……崔之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声扑哧一笑，笑完了慢慢地吐一气。

“不是说今夜不用值夜了么，你怎么还在？”崔之问他。

崔之看了之后略微颔首，面上并没什么激动之，只是淡淡对着舒澜问询的目光答了一句，连那恹恹的姿态都没有改多少，倒令舒澜愕然了片刻。他这时才细细去看，见崔之发都是散的发，上只穿了件连袖都挽上去的雪白中衣，外松松裹着个不合时令的白裘，锁骨上方一细细的丝绦，也不知是不是挂着玉坠。

舒澜拿睛去看崔之倚在对面的段，莫名心里有些作烧，移开睛静静答。

第十一章神女有时行雨过

他其实也并非不识得与憎，只是好像把那些在旁的事情上哪怕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而节省来的怯弱份额都在了这么一件上。

“你倒是勤快。夙夜在公，劬劳王事，少一天面君都不可的，这时候也要去。你等明日不就又要陪杜先生去讲书了？”

“陛下昨天有书不明白，杜先生叫我自己去芸台查清楚了回禀就可，我上去求见，陛下便安排了这个时辰，刚刚又下了雨，便回来晚了。”

召对本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和皇帝熟悉一些对舒澜也不会有什么坏，但殷琦那些鱼君臣的话说来之后，崔之再听说这件事，就总觉得味有些不对。

崔之低看了看自己这副样，本觉得不该见人，但舒澜敲得急似是有要事，便只好叫他推门来，顺问：“你怎么还在城？”

“是北征的捷报，杨质然大概离开班师不远了。”

但今天大概老天爷就是不打算给他好好想任何事情的机会，刚回过神笑完便听到有人敲门，问了句是谁，回答的竟就是舒澜。

这便全然是在胡扯了。

那少年人气吁吁的，衣服上沾了少许雨印，从前掏个什么东西就大步星地走了来：“刚到的，陛下让我给令君带来看。”

崔之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暗暗在心里呸了一声，又蹙起眉觉着依旧胃里痛得没力气，烦地拂开案上的字纸换了个姿势倚着，一只手拈着那叠书册一页页翻，也没翻什么可看的东西来。舒澜见了他这百无聊赖的样，看了几，

那句话说来的时候抱怨的意味多过调侃，舒澜不知，因此没什么反应，崔之自己反而先愣住了，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压好捷报坐回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