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小朝，an律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殿外候着的不是紫袍便是绯袍，方鉴一个绿袍掺在其中分外显yan。方鉴抱着笏板，手心里沁chu了汗。

高云衢远远地看着她，觉着有点陌生。这一刻与她同站在明堂之上的不是她的学生更不是她的禁luan，而是她的同僚。

昨日听闻方鉴是御史台当值御史时，高云衢还有些担忧，但方鉴没有来找她询问，而是自己站到了这里，高云衢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也ting好。一个官员，一个御史，是不该事事寻求他人帮助的。而她作为老师，也该学着放手。

方鉴很jin张，也不敢去看高云衢，她在这事上zuo了许多，却都不太敢告诉高云衢。她努力将意识集中到奏本上，脑中反复盘着面圣的礼仪和一会儿要讲的话。

卯正，官员们列队入殿，方鉴在殿外侯着，倒也能听到里tou在议的家国大事。直等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听见里边宣她。她定了定神，恭谨地趋步入殿，在殿中站定，躬shen行礼问安。

卫杞听了她自报家门，饶有兴致地dao：“朕记得你，本届的三元魁首，对吗？”

“陛下圣明。”

“不错，少年英才。来与大伙说说是何人敲响的登闻鼓，又是所为何事？”

方鉴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和卓观颐的诉求说了。

卫杞不动声se地看了一yan高云衢，见高云衢抱着笏板听得认真，面上没什么变化，顿觉无趣，便又去看方鉴。年轻的女郎着的一shen绿袍，在这满殿朱紫之中显得分外惹yan，到底还是年轻人，举止谈吐都带着朝气。卫杞还记得她的殿试策论，法理一段恰好合了今日之议题，卫杞暗自在袖中拨弄着指尖思虑了一阵，觉着这一事落在方鉴tou上倒称得上恰到好chu1。

那边方鉴已经说完了，躬shen向她行礼示意，卫杞轻咳了一声，dao：“好，诸位臣工议一议罢。”

御史中丞裴离率先chu列禀dao，an常理应由三法司*共同派人he实并审理。卫杞自然无有不准，刑bu大理寺御史台主官闻言皆chu班领命。

而后礼bu侍郎又chu禀，认为叶泽侵占妻产与卓观颐以子告父皆有不合礼法之chu1，应重罚以儆效尤。又有几位大臣认为前者或后者情有可原，不同shen份不同职位的官员皆有不同看法，不知怎么就吵成了一团。这边还没吵完，那边吏bu又提chu沁州各级官员推诿不理方令卓观颐告到京中，也应追究沁州各级官员渎职。这便又tong了另一个ma蜂窝，在地方任过职的大臣皆言地方情形复杂，很多案子无法依常理来判，追究责任或许过于苛刻。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这一切皆没有方鉴cha嘴的余地，她就立在殿堂中央，抱着笏板低眉垂首，袍袖下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水，又不敢有大动作，生怕殿前失仪，只敢在广袖内衬中小心蹭一蹭掌心。大人们的吵吵嚷嚷在她耳中分外杂luan，堪比乡间集市，方鉴心下讶然，这朝堂仿佛与她想象的不同。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像个游魂在这大殿里飘dang，度时如年，她不由地想到高云衢，她没听见高云衢说话，她这会儿在zuo什么在想什么呢？

高云衢什么都没干，她几乎是与方鉴同样的姿势抱着笏板低眉垂首，但她比方鉴自在多了，她在朝多年，这场景见得多了，早便学会了找一个舒服又不失礼数的姿势休憩，只留一只耳朵大约地听听议到何chu1了，然后微闭着yan睛养神。

直到卫杞拍了拍掌心，喝dao：“够了。”

殿中的所有人一齐停下声音，站回队列里，恢复恭谨的样子。

“朕大约知dao了，诸卿还有别的看法吗？”卫杞的声音不辨喜怒，却如金石掷地，迫人心弦。诸臣皆沉默不敢说话。

“臣有本奏。”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那声音方鉴最是熟悉不过，有人走chu队列，站到了方鉴shen前，“依臣之见，叶泽侵吞妻主家产也好，卓观颐以子告父也好，州县推诿不查也好，皆源于同一个问题，那便是律法不明，律法没有写明这些事该如何判，因此地方也不知该如何判。我朝自永初帝以来已是新朝，自难再用旧朝之例。而永初新法虽开天辟地，但草创之时总有疏漏，现今已有三朝，也是时候增补重修了。”

高云衢清run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殿内回dang，她说：“臣请重修大周律！”

满朝臣子皆低眉垂首不敢说话，唯有高云衢站在阶下抬tou看向卫杞，卫杞亦回望她，勾起chun角笑了起来。

方鉴就站在高云衢半步之后，她低着tou，只能看见高云衢的袍角，但高云衢掷地有声的话如排山倒海一般击在她的心上。她知dao，她赌对了。

卫杞没有ma上同意高云衢的奏请，只是轻轻地揭过了，转而令三法司尽快查明卓观颐一案实情，并令御史台收集各地类似案例，而后便叫散朝了。

大臣们先后退chu大殿，三三两两地往城外走，方鉴走在最后，她走chu大殿，远远地看见高云衢一个人走在回返的路上，背影tingba，步伐jian定。

刑bu和大理寺各派了一个主事来负责卓观颐的案子，御史台这边自然是派了方鉴。三人汇合之后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