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是该立威。”

奇怪，走之前还讥讽她不知人间疾苦。

他只很沉地应了一声是。

她远远望见是蔺觉山站在廊后，隐匿在昏暗灯里。

“沙漠上的官真好当。”

声音同样很低。

不知该是激更多，还是唏嘘。

李承弈在榻下坐正，表情也收回来：“都安抚妥当了吗。”

四十绢于一匹而言堪称天价，回纥人却越来越放肆地倾销大量劣，于骑兵毫无裨益。前几年一匹还涨了三匹绢，导致大殷所欠的绢匹数，一日比一日天文。

皇帝到底坐不住了。但毕竟事关夺嫡往事，不好自己面毁约，这才遣他亲自跑一趟绢贸易中转州郡，意图解决此患。

门扉在后合上。

*

啸捷凑着脑袋，还在疑惑怎么好像听见郎君笑声，就见小娘垂着眉来，又慢慢关上门。

古怪的人。到都古怪。

先帝一朝，自永怀太暴毙而亡后，朝纲动，臣心摇移。当时还是雍王的皇帝同代王愈发相争到你死我活，在皇父驾崩后更是一人西京，一人东都，焦灼对峙。最终代王不及皇帝势力，弃离长安西逃，至武威郡，被回纥落骑兵所擒，扭送回长安，作为新帝登基的献礼。

她快步向一旁耳房去，找衡一同煎药。

这俩人，比话本还有意思。自从小娘敢跟郎君吵嘴，戏就更好看。

“原本负责绢贸易的是业护太，为人还算正派。但近几年间，回纥可汗偏幺儿默度，业护太日渐被冷落，此等差就落到默度手上。他擅自抬了价，又从中二分利。可汗大约也知情，只是不闻不问。”

不假思索的吻。蔺觉山倏地抬首看他脸，更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

皇帝当即册封王为忠义王，并同使团商定，中原王朝每年从回纥购数万匹骏，一等值四十绢。即便是病弱之，也遵循四十之定数。

这才回想起来一个时辰前的情境。

“人已押下，但还没供赵文忠名讳。殿下要用刑吗。”蔺觉山这么问，绝非多此一举，他知晓李承弈讨厌滥用刑罚。

这个人不大喜她，敌意很重。云弥只瞥了一，就提裾离开。过到阶下，却听到一句极轻的：“小娘无恙吗。”

李承弈笑一声：“赵文忠几分？”

“是，百姓皆已归家。”蔺觉山低行礼，“那几人也招了，确与绢贸易相关。”

云弥直接皱一皱眉，只淡声回：“我无事。将军去回话罢。”

他的初心是好的。一边拉拢回纥落，一边为中原骑兵增力。然数十年下来，这笔账就不对了。

此刻却冷漠回：“用。械镣拶，无须忌讳。”

“商贾贸易通，向来心最多。”蔺觉山迟疑，“但今日应当是二人沟通不当。默度是想让人试探殿下虚实，可断然不敢伤您。不知事发当时……”

她愣一愣。

“尚不清楚确切。但他也奉违，同默度合作的同时，囤积劣质布绢，以次充好，将朝廷所用绢帛换下。这些上等绢帛市面后，都算他的货。”

那时众人也慌，李承弈怕动静闹得太大，想快些离开，就让啸捷扶他上。她跟在后几步，也是听到他问，小娘无恙吗。

这几年间关于“财力屈竭，岁负价”的争议从未止歇，到今岁年初，算后上报，已欠款达一百六十万匹。

“噢。”李承弈，“我瞧来了，是不敢伤我。但有胆量伤我那小娘。”

这是第二遍。一模一样的六个字。

我那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