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觉山应下一句,忽而问出,“是否也有一点私心?”
他用的不是试探,或打听语气。而是那种温和沉静中,适当带一丁点打趣的口吻,像臣属对主君,也像对朋友。
所以李承弈低下头去,然后答他:“有一点。”
如若只是伤了他,其实真未必。他同三弟交谈颇多,不大认同严刑峻法。
蔺觉山能看出他此时情绪安宁,也记得方才那女娘离开时脸上的红晕。一种太过深重又绵长的释然缓缓冲刷过心室,尽管还不算彻底放心,但的确不再如之前那般忧愁。
如果是太子殿下,应当会把她护得很好。
他躬身退下,持剑走在馆驿外的主街上。
时日很晚了,见不到摊贩。走到平日里最热闹的河边集市,才稀疏有几家正在收摊。他走近一家兜售编结饰品的木车,认真挑拣。
小郎就笑声问:“郎君要送谁?你同我说说,我给你挑女郎时兴的式样。”
“送……”他感到喉头泛起一阵汹涌的酸涩,隐忍了这么多日,从在长安知道真相到现在,已过去这样多时日,“送我阿妹。”
“许多年不曾相见的阿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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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原本担心得不行,亲力亲为盯着药炉子时还掉了两滴眼泪。同檐檐端着进屋时,阿兄却正在用左手写奏折。
立刻就松了一大口气,开始挤兑:“我就说嘛,我阿兄这样坏的人,必定是安然无恙的。”
“……把药放下,你可以走了。”李承弈察觉云弥瞪大眼睛注视自己的左手,就抬了抬。
“殿下能用左手书写?”云弥果然跑过来,新奇看他的手腕,“是左利手?”
“他小时候是啦。”衡阳抢答,“但后来……阿耶也是怕叫人看见,要说不好听的话,就改过来了。”
左在五行中代表阴,因此总被认为不大吉利,一般都会在人前更换右手。
他却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衡阳又歪歪唧唧了许久,眼见兄长表情越来越差,才挤眉弄眼着回去睡觉。
门才被关上,云弥就掉入他膝头:“阿弥。”
她后知后觉想起两个人之间吵的那一架——或许也不算吵架,只会让人不好意思,就低低嗯了应他。
“尽管改正,但有时还是左手更为灵巧。”他说得没头没脑,望向她的眼神幽深。
她不解看回去,说这个作甚?他爱用哪只手用哪只手。
“……我好似不曾用左手触碰过你。”他俯低身,“我只知道阿弥喜欢我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