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腰把褪下的衣物拣到一起,“下一个发情期还早呢,我想早点和涉……”
“十个月后,是吗?”涉打断他。
英智抬头看向他,脸颊骤然苍白下来。涉的表情也不好看,他全然收起了笑意,嘴角紧绷。
“敬人告诉你的?是不是?”英智轻声问,“真是八面玲珑啊,日日树君。”
“我很确信,右手之人建议的标记时间不是现在。”涉说,“你想做什么呢,天祥院英智君?”
他在英智回答之前关上了门。英智屏住气听涉的脚步声远去,跌跌撞撞地撑到洗手台边缘,对着水池干呕起来。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感觉胃里在翻涌,但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心脏跳得太快了,他用手指去扣舌根,动作很重,和稀薄的酒液一起被呕出来的还有划破黏膜的血丝。
洗手间的门“砰”一下被推开,英智从镜子里看向涉,他的脸色很难看。
“抱歉,涉。”英智转过身面对涉,虚弱地倚在洗手台上,血在他背后的水池里混合着酒液与胃液慢慢往下水口涌,他闭上眼想要喘匀气,猝不及防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涉看着他,没有动作。英智缓过气来,抬眼望向涉,艰难扯出往常一样的微笑。
“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系到我的涉呢?是在那次莫名其妙的相亲之前吗?”
“英智!”
“我深爱着涉。”英智打断他,“但是我也只是爱着涉而已。”
“先把衣服穿好,英智。”涉提高声音,“你先冷静下来!”
“我非常冷静。反而是你,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涉?”英智盯着他,“他们一直给我施压,要逼我成家,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能比我活得再久一些的直系继承者,他们是要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崩塌。之前对我的轻视让他们吃够苦头了,只要我离职一天,我就不会再有机会掌控天祥院家的任何产业了!”
他很激动。英智看着涉阴沉下来的表情想,我也一样。
“下周四,”涉低声说,“会有律师上交文件,举报天祥院家旗下的医药集团的税务问题,证据充足,不会翻案。”
英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那家集团是家族里为数不多和他完全无关的产业,不仅可以搞掉一直有所图谋的叔父,和他亲近的那一脉亲属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我不明白,英智。”涉压抑着怒火,“对你来说,相信日日树涉爱着你,不会伤害你——就这么难吗?”
英智深吸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闭上眼,又点了点头。
他在这个冰冷的人世挣扎着活了二十年,用阴谋与算计填满那颗空荡荡的心,那里从来没有为信任与爱腾出过一席之地。他不是不懂,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不属于地狱的情感有一天能落在他的头上。他好像应该解释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该说。
“抱歉。”他只是说。
英智洗完澡出来,涉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进浴室。英智躺在床上,手无意识搭在腹部,那里现在还很平坦。他虽然分化得很早,但从未思考过这句身体有可能孕育出另一个生命的可能性。在少年时期他的主要烦恼在于生理意义上的生存,而进入社会,他不得不操心起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存。在此之前,他对这一件事的认知不超过会被旁系长辈利用来钳制他的工具,但是冷静下来,他对这一切事实上抱着一种一无所知的恐慌。
他很少相信过什么人或是什么事,但他显然已经无意识将信任交付给了涉,所以发现那件事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的……不清醒。他想通过自毁让涉感到愧疚,但他并没有想过之后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