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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种时候,他深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梦再美终究是梦,一想到美人命运里早已写定必死无疑的结局,胸腔里那颗麻木冰冷的心总会如针扎般密密地不适起来。
姬别情将手按在心口,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有力跳动,有时甚或他自己也讶异于这般冷酷无情的禽兽竟也有一颗跃动不息的心。我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办法,他想,没有男人不会在这样的尤物面前败下阵来,除非他是太监;有的人生得天然就像最适宜卧在床上等候丈夫临幸的那种妻子,因美人就是欲念本身,没人能从赤裸裸的欲望身上将视线挪开。
更何况美人身后更教他无法忽视的,无所不能的权力。
象征权势的神女步下她高悬于九霄之上的宫殿,身披金钱织就的华装,手执名望雕琢的利剑,还有令无数男人趋之若鹜狂热追求的填满色欲的容颜。祁归熜因她手足相残,祁嘉熠因她身陷囹圄,岳寒衣因她叛出师门,姬别情也因她在西域吃尽了苦头,而即便如此,时至今日,他仍不得不承认这个妖女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这一次,权力化作少年祁进的模样,再一次向他发起无法拒绝的挑逗。纯洁与懵懂是她身上仅有的一层似有若无的纱衣,薄纱下玲珑绰约的胴体轮廓朦胧可见,清纯与腴媚并存,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妓女都诱人。
在权力面前,他与皇帝不约而同地选择将祁进绑上了注定流血的祭台。
感情,是一名刺客身上最多余的东西。他逼迫自己放下这种软弱无用的同情心,重新投入到酒色之徒的扮演中去——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别人,与其让那些手攥权柄、卑鄙龌龊的男人们焚琴煮鹤,倒不如顺其自然,笑纳这道呈到自己案前的玉盘珍馔。
“醒醒,起来喝药了。”
祁进忙完,端着瓷碗搁到茶几上,只这一会儿工夫,姬别情已歪身倒在榻上睡熟,长眉紧皱,鼾声微微。到了上元,凌雪阁普通弟子尚能捞得几日短假,几位主事人却是一年到头连轴转,他这些天除了处理吴钩台事务,又要奔波于各家府上宴请应酬,一定是累坏了。
没舍得推人起来,祁进往脚踏上坐了,静静看了会儿男人难得平静的睡颜,方小声唤道:“姬别情?姬大哥?醒醒。”
无论看多少回,眼前熟睡的男人都是如出一辙的赏心悦目,生得委实如天神下凡一般,孤松岩岩、玉山朗朗,一晚上街边人来人往,没有一个能及他;纵然权倾一时,待自己却始终体贴入微,任是雪砌冰镌的人儿,这会子也该被捂化在掌心里了。
祁进探出一根指头,轻轻点在姬别情额上,将男人拧紧的眉端缓缓揉开,见着手下的眼睫颤了颤,神色舒缓,已不闻一丝鼾声,于是知道这是醒了。
榻上的人四肢舒展,旁若无人地摊着,将斗帐下的空间占得满满当当,分明已醒,却仍旧闭着眼。祁进一手托着盛药的小竹盘,知他佯睡,想了想便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他鼻子。
“淘气。”
姬别情闭着眼,精准地捕捉了那只在脸上作乱的小手,握在掌心摩挲,嗓音含笑,仍是睡意惺忪。
少年亦笑着俯身同他讲话,热乎乎的气流吹在枕畔,身上幽香凭添了几分暖意:“先喝药罢。街上人多,去城外得走半个时辰,喝完药还来得及小睡少刻。”
“小道长,你就放姬某一马……一会儿咱们去宁王爷府上赴宴,喝苦药倒胃口,我还怎么喝光他的私藏美酒哇?”
“醉成这样还喝呢?喏,给你加几勺糖,不许撒娇——多大人了还怕吃药,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