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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活宝,转身去够桌边的糖罐子。只是才站直,就蓦地被身后人拽住手腕一扯,毫无防备地向后仰倒,摔入了昏暗的床帐。
一声惊呼尚噎在喉口,他在一片晕眩中跌进男人怀里,如迷途者踏入泥淖的囚牢,背脊后是铜墙铁壁也似的胸膛,腰间拦一条钢箍般的手臂,火热滚烫的唇吻如烙印落到他唇瓣。祁进被迫仰折着脑袋,尽力张开嘴,以稚弱唇舌去承接另一个人的入侵,连呼吸与吞咽都有些困难。他下意识呜咽着,却无法挣脱扼在下颌的手掌——一只粗粝、干燥的大手,十指有力,舒展开来几乎能将他整张脸覆住,恍若数道牢牢环扣在豢宠脖颈上的枷锁。
夜里饮过酒,男人用热烈得几近粗鲁的唇与他交接,吐息间仍弥漫着酒的醇香与清苦药味,这种似有若无的醉意也感染了祁进,亦令他骨酥心迷,阖起双目,在罗帐昏烛中生涩地回应对方。分明片刻前还在嘲笑姬别情“羞人”,当下耳畔却只能听见两人时轻时重的喘息,与舌尖搅缠的滑腻声响。
这是姬别情给他的第一个真真切切的吻,触碰,纠缠,唇齿相依。不同于思过崖上的柔情缱绻,入夜后的台首撕去权臣公卿的皮,其下也不过是个慕色的普通男人,醉醺醺的武夫,他过于痴迷地搂抱着怀中美人娇躯,恨不能将这副身子揉入骨血之中,用力得仿佛这块珍宝下一秒就不再属于自己。
祁进却在逐渐收紧的臂弯中得到了一种不知所起的安全感,姬别情抱得愈发用力、愈急不可耐地索求,他就愈能从这种略微粗暴的对待中获取一种异样的晏宁,心灵的慰藉。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完整”——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上——他暗暗欢喜,意识到不只有自己仰慕面前这个昂藏男子,对方亦是同心地爱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乡野间孤孑的稚子,而是被另一个人迫切需要着的恋人。
这个认知让祁进浑身颤栗起来,终于满足地叹出一缕柔意。他半垂了眼睑,心甘情愿地奉上双唇,像缠绵的潮水迎接翔集的沙鸥那样,迎合男人不知餍足的索取。
只需要一只手,一个吻,姬别情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掌控他。
直到小瓷碗从托盘滑落,“啪”一声脆响,在脚踏上跌作数瓣,姬别情不觉回头一看,放开了怀中人。
祁进方才如梦初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烛火下,他的眼神也醉了一般,浑似两颗甫从酒盅里捞起的琥珀,朦胧而透亮,待稍稍平缓呼吸后,只悄悄开口问了一句:“你、你还苦吗?”
片刻前还被保守道服与古板戒律束住身段的小道士,恰如高处一枝不胜寒的梅花,唯有落进情郎怀中,风拂雨润,霎时绽放出含愁的粉靥。全然不同于妓子面对客人时悉心献演的羞容,没有任何多余的矫饰与雕琢,他眼中只有少年人毫不掩藏的憧憬与爱意,不受任何世俗侵扰。
这种注定会被辜负的,干净纯粹的情感。
“甜,甜得我牙都痛。”姬别情还以一笑,徐徐拂开遮了他半边脸的鬓发与流苏,极轻柔地托起他脸颊,似拨开风清月皎的海,捧出仙露明珠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