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肖掌印自便。”过后就走了,当真只留他一个在谢危的起居场所。肖铎仍旧进去书房里间,在长案边跪好,等着谢危回来。一会儿剑书又来,说是万岁爷在书房——正经的书房——有事情同工部商议,要肖铎先替他看看折子。
说着,刀琴搬了半人高的折子进来。
肖铎顿时头疼。
肖掌印能把昭定司的事情做好,乃是一等一的能人,但能人未必愿意为大邺熬夜,况且是为了大邺的一群酸臭文人写的文章熬夜。
不过谢危说了。
肖铎也的确想看看眼下朝臣动向。昭定司的门路能探出的,和朝臣写在折子里的,总有出入。
他跪坐到案前,一字一句看。看完的便以谢危的要求分好,尽管事先已经分过一遍。谢危回来便看见肖铎专心致志的模样,他不以为意,全不觉得今日朝堂上大臣所说“宠信肖铎,易类先帝,致宦官干政”有什么对的地方。
肖铎确然可宠可信,但得先教会了规矩。
肖掌印学规矩很快,也知道守规矩,但他心中却没什么规矩。
得好好的教,好好的训。
谢危故意踩出声响,肖铎发觉,重回到原先位置跪好。谢危坐上矮椅,将他看过的奏折潦草翻过一遍,大致有了数。
说来能堆到晚上才处理的,也不是急事,不过谢危不爱将事情推到第二天做罢了。
“昨夜跪着,起淤青了?”
肖铎道:“是。”
“自己上了药。”
“是。”肖铎知道瞒不住,活血化瘀的药物多半气味芳香浓烈,且上药而已……
谢危应了一声,伸手问他要了等活。
肖铎不知何意。
谢危却是拔出来看了看,又插回半截,塞到他膝下,正是髌骨与胫骨交接位置,那处皮肉单薄,下头经脉密集。昭定司审人也爱用类似的法子拷问。
恰巧刀镡位置,硌在那儿。
谢危这就不管了,一面看奏章一面饮茶。肖铎起初只觉得酸麻,而后乃是钝痛,接着便是一阵一阵的刺痛。他知道这地方要紧,跪久了膝盖往下就废了,可谢危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自己手上的底牌,好像没了用场。
谢危到底在想什么?
痛感绵长,且今年三月倒寒,书房里烧了炭笼。肖铎身上冷汗沁出,更有一滴循着脸颊悬在下颌上。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只得冒险告饶:“万岁爷……奴才受不住了。”
“知道你受不住了。”
“奴才知道错了。”肖铎本想借俯身撑地的机会,将重心移到手上,没想到谢危直接把他按在那儿,还略略用了点力。
“哦,说来听听。”
肖铎方才只是顺口一说,在宫里无论对错,都不会是主子的错,谁成想谢危还真问。
“奴才……奴才没得万岁爷首肯就上药。”答话的功夫,肖铎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总不能是谢危和荣安一样,就爱没事折腾人吧?
谢危道:“说得不错,但说得不好。再想想,想不出来,就一直跪着。”
肖铎开过口,仿佛撑着的一股气散了,完全忍不住疼。
“奴才……奴才不该——不该自己上药。”肖铎思来想去,的确只有这点了。
果然说对,谢危点头,起身扶着他将等活拿起,膝盖触及平地,又是一阵疼,肖铎险些掉出泪来。
谢危指了指案前圈椅,“过去坐着。”
肖铎不明就里,不敢妄动。
谢危声音柔软了些:“去坐。”
肖铎这才缓缓挪过去,因他膝下触地疼痛,便借了手上力气,坐在那儿也循规蹈矩,全没有在昭定司的张扬。
谢危却是半跪了。
肖铎惊得不轻,“万岁爷!”
谢危摆手,握着他右小腿,让他踩上自己的膝头,这么把靴子和足衣褪了,中裤卷到膝上。等活刀镡压出的花纹印子几乎清晰可见,此时还发红,想必过几个时辰就要发紫。涂过药的小腿淤青没看出好转多少。
谢危眉头拧了起来。
他看过另一边,也是一样。
“你不要动。”他命令过,起身去拿东西,回来原样半跪,握着肖铎小腿,放在自己身上。他拿的也是化瘀药膏,在掌心揉化了,搓热了,才轻轻按在肖铎腿上,循着肌理按摩。
肖铎这下真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