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怎么进昭定司,听说他徽州家里的父亲都要气疯了,说生他倒不如生块毛豆腐。”
肖铎也跟着她笑。笑着笑着,步音楼说:“你脖子上怎么?明衡殿不是不近水吗?是有蚊子?”说罢勾着衣领来看,却见露出的一点红痕不过冰山一角,实则往下大片都是,“你这是——被什么毒虫咬啦?”
肖铎本以为确是虫蚁叮咬,借了镜子看,将衣领散开些,又慌忙拢好。
“没有,不是。”他说,“只是……”
步音楼纳罕一会儿,看他这副样子,顿时明白,跳起来后退三步。
“你昨夜又侍寝了?”
肖铎心想:我不是昨夜又侍寝了,我现在可以说是每夜都侍寝。
不过他也好奇:“你怎么最近不问万岁爷待我好不好了?”
步音楼翻个白眼,道:“还要我问?九千岁,凤纹飞鱼服,不纳采女,他就差没有将中宫给你了。”
肖铎摸了摸鼻子。
步音楼惊道:“不是吧!他真给你了?”
“我没要!”肖铎解释,“我……你也不要讲万岁爷不心疼人,毕竟已经过了明路,我……我也应当分担些。”
步音楼脸上的惊讶变成了震惊。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么?你完了。”步音楼说,“肖铎,你心疼他了,你向着他说话,你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你没要他给你的中宫,但你现在心里已经是以中宫自居,还是中宫外加个做事的朝臣。你没救了。”
“我只是万岁爷的奴才——”
“你不要解释了。”
步音楼不听,但她似乎也不生气。
“濯缨!”
步音楼说:“往后记得还有我这么个人,我怀疑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万岁爷。合德帝姬在前,我已经知晓人有了情郎是什么脑子,你真的不必解释了,我都明白。”
她是真的没有生气。
步音楼这人,说来也有几分率性而成的残忍。她心性豁达纯真,也常常因此看的太透。她早早就有了预感,听到谢危赐肖铎荣称、肖铎穿了凤纹飞鱼服的消息,她是开心的,又怕谢危是个没有常性的人,今天自肖铎处确认,她真心实意为了肖铎高兴。
肖铎这二十年过得太辛苦,那场雨太冷了,太大了,即便已经走了出来,肖铎身上仍旧滴水淋漓。谢危似乎也不好,可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就成了黑夜或者雨夜、雪夜里,并肩而行的两个恶鬼。只有一个恶鬼的世界,即便再是凶煞,也会心生恐惧,但有了另一个,就不孤单了,而且能携起手来,将这世界闹个痛快。
“我跟你说了,鱼大仙是管用的。”步音楼说,“我求鱼大仙保佑你得遇良人,你看,这不就是了。”
她仍旧喜欢闹肖铎,或是赖在肖铎身上,但现在的举动全然是妹妹嬉闹姐姐。吃了一时茶,又打几圈马吊,肖铎将自己的玉佩扇坠全都输出去,又抵押了一些外头时兴的胭脂水粉类,说好过几日买了送来,这才抽身能走。
他叫上步音楼,两人到鹿鸣蒹葭外头清溪畔,肖铎说:“步驭鲁还在朝中为官。要捉他把柄,我这处有,万岁爷也不喜欢他,但是他毕竟是你父亲。”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步音楼本来脸上带笑,闻言瞬间冷了,“我娘生我,他可曾养我?谁家亲父为了功名利禄,宁愿要女儿做朝天女?要卖女儿似的,将女儿拱手送了人?”
肖铎道:“我知道他罪该万死,但不要让人背后嚼你舌根。既你憎恶他,也就好说了。万岁爷同我讲七日内必有说法,现在剩下三四日,你且看着。我也要做些事情的。”他抱了步音楼一下,心里也有了个法子。
可巧,他同谢危,在起恶念上,当真是异体同心。
步驭鲁送给肖铎的瘦马,被曹春盎找了个院子养着,软禁着。这瘦马知晓自己若能傍上肖铎,必是一步登天,哪怕这人是个太监,也是个美艳的太监,上了床,灭了灯,当做磨镜就是。但现在肖铎不要她,她就恐惧回到江南,被不知什么人买走周转。
谢危的意思是:既然肖铎的干儿子送去养着,就算是归到肖铎这儿了,肖铎无福受用,但大理寺丞步驭鲁如今后宅无主,就赐作偏房,执掌中馈。
当不成艳丽的九千岁的夫人,退一步做个京官偏房,还能管家,对她而言,也是天大好事,一步脱了贱籍,将来说不定生育子女有出息,还能得个诰命。那么,她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的。